随笔|老井边的夏日清凉密码

随笔 昨天23:18

文|刘建峰

初夏便遇酷热,路面被晒得滚烫,街边的空调外机昼夜不停地轰鸣着。我坐在办公室里,望着桌上那杯散发着丝丝凉气的冷萃咖啡,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,想起了老家堂屋前那口沉默的老井,还有奶奶用粗陶碗盛着的荷叶凉茶。

那些浸润着井水与温情的夏日啊,是钢筋水泥无论如何也寻不到的清凉。

晨光才刚刚爬上雕花的窗棂,奶奶就早早地起了床,她微微佝偻着背,迈着略显蹒跚的步子,缓缓朝井台走去。老旧的木桶被她吃力地提起,“咚”的一声,重重地撞击在井壁上,那沉闷的声响,惊飞了正趴在井沿纳凉的几只麻雀,它们“扑棱棱”地展翅飞去。

奶奶总是念叨着,寅时的井水最是沁凉。说着,她便将青皮西瓜放在桶里,小心翼翼地系上麻绳,慢慢往井底坠去。井水溅起的水珠,顺着她那布满老年斑的手腕缓缓滚落,在青石板上洇出一个个小小的、转瞬即逝的涟漪。

八仙桌上那只青花瓷坛,可是奶奶的消暑百宝箱。坛子里,清明前精心晒好的荷叶,与端午时节采来的薄荷叶,静静地躺在一起。它们与老冰糖在坛中相遇,在文火慢煨下,渐渐化作色泽如琥珀的凉茶。

放学归来,我总会迫不及待地跑到桌前,把脸埋进碗沿,看着水面上的薄荷叶打着旋儿,就像一艘艘载着露珠的绿舟,在这小小的“湖面”上悠然漂浮。

奶奶伸出粗粝却温暖的手掌,轻轻抹去我嘴角残留的茶渍,指尖还残留着艾草淡淡的苦涩香气。

日头最毒的午后,整个世界都被晒得懒洋洋的。堂屋中央,那张老旧的藤椅被支了起来,坐上去,它就会“嘎吱嘎吱”地“唱歌”。

奶奶先将浸透井水的粗布巾仔细铺在藤椅上,那井水的凉意瞬间就渗了出来。

我惬意地躺上去,听着她手中葵扇“啪嗒啪嗒”摇晃的节奏,那声音仿佛一首温柔的摇篮曲,伴随着丝丝缕缕的凉风,渐渐将我带入梦乡。

傍晚,老井边又热闹了起来。奶奶提着木桶,从井里汲出清凉的井水,然后用力泼洒在发烫的青石板上。“呲啦”一声,蒸腾的白雾裹挟着井水的甘冽瞬间弥漫开来。

等地面稍微干爽一些,奶奶便搬出那张老竹席。竹席的竹篾间,沁出了经年累月摩挲形成的包浆,泛着温润的光泽。

葡萄架下,切开的西瓜红得透亮,里面的黑籽就像镶嵌在红宝石里的星辰,格外诱人。我们围坐在一起,大口啃着西瓜,汁水顺着嘴角流淌。

奶奶坐在一旁,手持葵扇,不紧不慢地驱赶着蚊虫。扇面上那早已褪色的牡丹,在晚风中轻轻颤动,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。

月亮升起后,奶奶拿出粗陶碗,倒半碗雄黄酒,用棉签蘸酒,在我被蚊虫咬的地方画圈,念叨着“画个圈,虫不钻”。接着,她又点燃艾草绳,散发着淡淡药香的淡蓝色烟雾和葡萄架的香气混在一起。萤火虫从篱笆外飞进来,在烟雾中一闪一闪,像星星落进了院子。

如今,我住在装着中央空调的高楼里,即使伏天也感受不到热浪侵袭,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

有次加班到深夜,我泡了杯荷叶茶,却尝不出记忆中的清甜。原来,真正消暑的不是冰凉,而是老井边晃动的木桶,是藤椅边不停摇晃的葵扇,是奶奶布满皱纹的手抚过额头时,那带着岁月温度的温柔凉意。

责任编辑:孔昕

AI小壹

我是齐鲁晚报的AI机器人小壹,快来向我报料新闻线索吧~

微信扫码进入小程序 微信扫码
进入小程序
我要报料

热门评论 我要评论 微信扫码
移动端评论

暂无评论

微信扫码
移动端评论